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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節 忠義情利(五)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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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龍用的是青城劍法的斬風式,最標準的運劍,最規範的身形,右臂白鶴亮翅一般高高展開,長劍閃著寒光,如同翼尖的白羽。

一劍劈下將斬風裂石。

若是在練武堂,任何一個教官看見都會叫聲好。

因為,毫無疑問這個弟子吃透了這招劍法的精髓。

但是,他吃透了劍法,卻沒有吃透用劍殺人。

這裏不是寬敞的練武堂,而是對於打劍顯得太狹窄的寢室,而且離敵人的距離也太近了。童龍盡可能想發動這一招,但他的手臂卻好像顫抖的翅膀,因為他必須保證長長展開的長劍不要碰到墻壁。

王天逸看著對方的招式,細碎的白牙微微的摩擦著,冷笑了起來。

王天逸沖!

一步!

只一步!

只一步王天逸就沖進了對方身前狹小範圍。

但這一步卻讓童龍驚惶失措,因為他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前沖,王天逸馬上就要沖進長劍攻擊的盲區。

看著對方的面容在自己眼前急劇的擴大,鬢角的發縷向後飄起,衣服被身後的疾風拉得裹在身上,就像一只破浪疾沖而來的白色大魚,「呀!」一聲大吼中,驚慌中的童龍長劍電劈而下,頭腦空白的他提前發動了斬風式。

既然是提前發動,那就不會是身體全部力道貫於一線勢不可擋的斬風式了。

不過是右臂普通一劈。

他沒有想到這種情況下,死抱著原來的劍法攻擊是多麽危險和迂腐,一個莊稼漢都會的掏心拳都比最厲害的劍法有效。

但他確實沒有想到,因為突如其來的攻擊超越了他以往的所有經驗。

王天逸這不是同門比武的打法,而是貨真價實的江湖拼殺。

而童龍還不懂江湖拼殺,這就是差距。

王天逸瞬間已到近前,他看得清清楚楚:童龍沒有拳腳的防禦,水汪汪的眼睛瞪的大大的,合不起的嘴巴中,被自己的大吼沖出來的口水,在嘴角掛了一條水亮的線。只有右臂在急斬,其他四肢卻好像被線栓住了木偶,木木的不動。

「劍不是這麽用的!」王天逸笑了起來,不過這卻一種殘忍的微笑。

「啪」的一聲王天逸的左手緊緊的扣住了童龍的右臂,不停反沖的腳步已經讓兩人馬上就要錯身而過了。

這種速度這種距離,已經沒有任何現成的腿法或者拳法可以有效攻擊了。

但王天逸和童龍不一樣的地方正是這裏,隨機應變在真正的殺場才是最有用的。

身體斜斜沖進了童龍身子右邊,鼻尖已經碰到了童龍漲鼓鼓的右大臂肌肉,右手展開,就像一道絆馬索橫在空中,整條胳膊先撞了童龍的胸脯一下,微微彈起,然後又插了下去,右手緊緊勒住了童龍的左肋。

被對方拉住,在王天逸兇猛的沖勢中,童龍「嚶嗡」一聲,身體朝後倒去,雙腳離地。

有如戰場將軍生擒敵俘,轉眼間,王天逸把童龍面朝上勒在了自己右肋下!

寢室有多大空間?

一勒住童龍,馬上一張圓桌橫在了王天逸面前。上面滿滿的擺著盤盤盞盞,酒肉狼藉,正是剛才管英雄四人飲酒之處。

在圓桌之前,王天逸靴底在地板上發出「吱」的一聲尖叫,他身形猛的一頓,挾著童龍的右臂用力往後一翻,橫在腋下的童龍的身軀倏地直立而起。

說時遲那時快,王天逸雙臂一起扣住了童龍的腰帶。雙臂先向上一送,童龍身體陡然上升,腳下的鞋底都快碰到了屋頂。

然後是雙臂繃緊全力朝下摜去!

「去吧!」王天逸一聲大吼。

可憐童龍,就如同夯平地面的石夯,被王天逸朝著圓桌正中心腦袋朝下直直的摜了進去。

盤盤盞盞破碎聲和木頭斷裂的聲音響做了一片,圓桌還站在那裏,但中間已經變成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,童龍的兩條腿有氣無力的從裏面伸了出來,搭在桌沿上一抖一抖的,上面滿是油花和血跡。

王天逸弓步立在桌邊,雙手如環抱太極,還保留著把童龍砸進桌面那一刻的姿勢。

他要順氣。

發動攻擊必然要內力外力協和一致,剛才那種猛力下拉的力道卻是他不常使用的,所以他要順氣。

就在這時,背後疾風突起。

王天逸馬上順著風的方向扭腰側身,他要卸力。

一擊飛腳從後面重重的踹上王天逸的左肩,雖然他已經趁勢卸力了,但這一擊仍然讓他身不由己的朝前撲去。

王天逸左手一擡,整張圓桌被他掀了起來,馬上左臂曲起,左肩「嗵」的一聲砸在自己左手手背上,餘勢難消,那一計飛踢的力道連同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朝左手的靠了過來。

在這力量之下,桌面好像紙做一般輕盈,「磕巴」一聲,被王天逸掀起來的桌面的另一側抵著了地面,而這一側,王天逸被踢的整個人都抵在了桌子邊緣,依靠桌子頂地,這才消去了力道。

不過王天逸雖然被打,卻沒有坐以待斃。

左手在擡桌子卸力,右手卻電一般插向了桌子上的小酒壇,在它馬上就要滾下傾斜的桌子之前,四指如刀插進了壇口泥封,捏著了這酒壇口沿。

身子一頂實桌沿,王天逸一聲低吼,身子朝右後方向旋了過去,右手的壇子如同一柄鐵鏈流星錘,果真是快如流星,急如迅風,呼嘯著從前往後弧形甩了過去。

偷襲的人卻是席布衣,他從床下爬起來,正看到王天逸夯擊童龍,怒發沖冠的他一計飛踹正中王天逸背後左肩。

此時一擊得手,席布衣正在沖前想繼續毆擊近在咫尺的王天逸,對方正背對著他,席布衣穩操勝券!

哪想到猛可裏王天逸腰一扭,一物帶著勁風呼嘯而來。

看那物弧線飛來的軌跡,席布衣頭急仰,力圖閃過這突然而來的異物。

王天逸頭已經轉了過來,看得真切,石光電火間,緊握壇口的右手一松,只靠兩指扣著了壇口裏側, 「流星錘」馬上順勢長了兩寸。

兩寸,不過是虎口到中指指肚的長度,

很短。

但這短短兩寸現在卻是這次攻擊成敗的關鍵!

酒水、瓦片飛濺!

圓圓的酒壇就炸在了席布衣右臉顴骨上!

席布衣先手盡失!

王天逸為了砸中席布衣,他身體右旋,右腳離地,身體斜在空中,看來自己就要摔在地上,但就擺著這個姿勢,王天逸雙臂微曲,與此同時雙手猛然摁在席布衣胸腹之間。

借著左腳的靴尖一蹬,王天逸身體陡地一聲扯得更直了,宛如一張被猛然砍斷了扯拉著它的弓弦的強弓倏地彈直了一般,彈力驚人。

吃足這一彈之力的卻是摁在兩手之下的席布衣。

轉眼間,席布衣身體被推的橫飛出去,撞到了床上的墻壁上,又滾落下來。

墻壁發出一聲大響,整個屋子都好像晃了一下,頂棚上的灰塵「噗噗」的落了下來。

王天逸轉守為攻!

守與攻之間的轉換他簡練的一氣呵成,什麽順氣、調姿這樣的過渡一概沒有,順勢而為,動作快如閃電,打擊疾如迅雷。

掩耳的機會都不給對方。

一擊得手。

席布衣又從床上滾到了地下,和桌子下童龍躺在了一起,只能有氣無力的呻吟了,王天逸扭過頭來。

眼前是滿眼都是恐懼的三個人:管英雄、張川秀和範德遠。

就在這時,門口的大叫越加響了起來,裏面已經摻上了不安:「老管開門?!怎麽了?!怎麽了?!什麽事?!我踹門了啊!」

門外的人本來就沒走,頃刻間聽到屋裏的聲音就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此起彼伏,能不吃驚嗎?不止他們,不少納涼還有住在隔壁的弟子都圍了過來。

話音剛落,一聲大響,門顫抖了一下,門閂扭動了一下斷成了兩截落到了地上,不甘心的跳動著。

門被踹開了,門口擠滿了人,看到了屋裏的狼藉,每個人臉上都驚駭莫名。

「救命啊!」管英雄尖叫著,滿臉是血,每塊肌肉都在扭曲,猛地一轉身朝門口逃去。

王天逸本就盯住了他,他一動,王天逸就沖了過去,順手抄起了圓木凳,在門口乙組弟子眾目睽睽中,木凳在毫無防備的管英雄後背上砸了個粉碎,管英雄扶著門慢慢的軟倒了下去。

「老管!你!」最前面的那個弟子就是給王天逸開門的,是和管英雄他們住一起的,現在看到兄弟被毆,哪裏還忍的住,一個箭步就沖了進來。

「打趙乾捷你也有份?」王天逸手裏拎著一塊木頭渣子,冷冷的問道。

「你說什麽?」

沒有再廢話,王天逸毫無癥照的當胸一腳,把他踹出了門外,把門外三四個弟子撞做了滾地葫蘆。

「打人啦!」

「有人來鬥毆了!」

「來人啊,老管,小龍被人打了!」

「抄家夥啊!」

「誰?誰?誰?誰不要命了!在哪裏?」

「都來啊,堵住路!」

「點火把!快快,別趁黑讓溜了。」

……

回過神來眾人在外邊大叫起來,驚叫聲、詢問聲、開門聲響做一片,月光下人聲鼎沸起來,乙組寢室這一片大亂。

「抽劍!別讓他們進來。」王天逸瞄了瞄門外的局勢,對範德遠兩個兄弟說道。

「什麽?什麽?」兩人都驚呆了。

「為了乾捷。」王天逸冷著臉說道。

一聽乾捷,範德遠這才反應過來:王天逸這是替趙乾捷報覆來了,馬上抽出劍來指著門口,張川秀本來嚇得哆嗦,看到門外不知多少怒氣沖沖的人提著武器沖了過來,才不得不抖著手抽出了劍,兩人一起指住了門口。

看到門外那些又震驚又憤怒的臉,張川秀和範德遠挺著劍守著門口,外厲內荏的大聲喊著「不許進來」。

那邊王天逸已經揪著管英雄的前襟把他提了起來,向童龍兩人那邊走了過去:「是你抽乾捷耳光是吧?」王天逸冷笑著問道。

驚恐的管英雄還沒想好怎麽回答,「啪!」王天逸揮手就是一個狠狠的耳光。

「你喜歡讓別人叫爺爺?叫啊!」王天逸反手又是一計響亮的耳光。

「英雄就是欺淩弱者嗎?哈哈。」王天逸哈哈大笑著,一邊又是一個耳光抽了過去。

每抽一計耳光,門外的乙組弟子臉色就激動一分,但門口狹窄,又有兩把劍守著,群龍無首下,他們真不好沖進去救人。

王天逸已經走到了屋子裏面,那裏受傷較輕的席布衣正從地上慢慢的拱起了腰,慢慢的爬起來,王天逸滿面厭惡的看著這個人,「英雄?榮譽?」他自言自語的呢喃著,然後狠狠的一腳踢在了席布衣肋下,席布衣一聲慘叫,又一次臉朝下摔在了地上。

「啊!」門外一個弟子再也受不了,他怒喝著打開了張川秀有氣無力的劍,就要沖進來,但王天逸冷笑著,一手提著臉腫得發亮的管英雄,一腳踩在了席布衣頭上,腳一擰,席布衣馬上就發出一聲呻吟,血被從肉和泥之間擠了出來,好像一條小小的紅色溪流在地上流淌。

「滾出去。誰敢進來?!!」王天逸威脅道。

看對方那架勢,要是自己沖進去,誰知道他會對自己的同組兄弟做出什麽事來?那個弟子無可奈何的退出了門外。

「饒命……」管英雄上下牙打戰說道。

「饒命?在我面前怎麽不英雄了?」「我替叛徒出頭,有種打殘了我啊!」「只懂欺負同門和弱者嗎?」王天逸咬著牙一邊罵一邊打,一口氣抽了管英雄幾十個耳光,把這張臉抽得青裏帶紅,腫的像豬頭一樣。

突然王天逸停住了手掌,咬牙切齒的臉朝窗戶那邊扭了過去。

那邊童龍剛剛爬到窗戶下邊背倚著墻,猛可裏王天逸的臉扭了過來,在壁上跳動的燭火映照下,扭曲的面容如同地獄裏的惡鬼,童龍嚇得都要尿出來,坐在地上的他猛力的擺著手大聲的叫著:「不幹我事!不幹我事!是他主使的!……」

但王天逸視如不見,揪著管英雄突然朝窗戶沖去,然後猛力一甩,被抽的七昏八素的管英雄就身不由己的朝窗戶飛了過去。

「哐當」一聲巨響,管英雄的腦袋撞破了木頭窗欞,接著就是「嗵」一聲悶響好似兩個西瓜撞到了一起,管英雄卡在窗戶裏的身體一頓,窗外卻是兩聲「慘叫」齊齊響起。

最後是身體落地聲和窗外的一片驚呼。

王天逸手扯住管英雄的腿一拉,昏過去的他就一堆死肉般從破碎的窗戶裏掉落在了地上,透過支離破碎的窗欞,王天逸看著窗戶外邊的人群,嘴角歪在了一邊發出一串冷笑。

原來乙組弟子覺的正面強攻對裏面的同組師弟太危險,有幾個大膽的就提出從窗戶跳進去打倒王天逸。

但破窗戰和破門戰都是江湖血戰中最危險的事情。

因為做為突入部隊的你很難知道裏面的情形,你又沒長千裏眼不是嗎?因此破窗者必須用必死的決心、以最迅捷的動作突入屋中。

遺憾的是,青城弟子並沒有這種經驗,他們在窗下磨蹭的聲音驚動了屋裏的王天逸,而突入時候,那弟子卻蹲在了窗臺上猶豫,並沒有用飛身穿破窗戶進去。結果王天逸輕而易舉的用管英雄的頭撞了出去,一頭撞在了那想破窗弟子的頭上,兩人一起昏了過去!

再沒有人敢從窗戶裏進去。

「王天逸,我是乙組的大弟子辛師兄,我知道你認得我。你出來!出來講清楚!這件事你輕易走不了。」

破窗無效,屋外很快傳來了這聲音。

王天逸冷笑著揪著了抱頭哆嗦的童龍的脖子,拉著他大搖大擺的朝外邊走去。

他順從的就如同一條小狗,盡管他現在絕對有餘力發擊,但王天逸無情冷酷的打擊徹底擊潰了他任何反抗的勇氣。

而且骨氣他也沒有多少,欺淩弱小的人貌似強大,可是在比他更兇狠的敵人面前,你能指望他有多少氣節和骨氣呢?

來到外邊的空地上,王天逸四邊一掃,火把林立,人聲鼎沸,不知道圍了多少人,連假山上都站了人,還燃起了火把,大部分是乙組弟子,人人都滿臉怒氣,大部分手裏都提著長劍,皎潔的月光下,劍光有如冬日雪樹,白刷刷的一片。

王天逸一出來,乙組的幾十個人就一片怒聲,要不是看他右手捏著童龍的脖子,投鼠忌器,早就上來圍攻了。

不由得他們不怒。

弟子們都是年輕氣盛的,難免有好勇鬥狠的結了仇去寢室挑釁,但一般都是高手找低手挑釁,誰曾見過一群戊組弟子橫沖直撞的在乙組寢室打翻了天。就算裏面有個公認的高手王天逸,這對乙組來說也是奇恥大辱,他一個人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在寢室裏痛揍三個乙組弟子,怎麽說也是同門,你怎能這麽不給面子。又況且青城每一個組自己裏面都是關系不錯的,因為他們都是武功相若、前途類似的,而且吃住練武都在一起,現在看到自己同組兄弟被痛揍怎能不同仇敵愾?!

乙組裏領頭的是辛師兄,他是乙組年齡最大的弟子,武功也不錯加上為人老成,是乙組的頭領,所以青城弟子都尊稱他辛師兄,此刻他正站在乙組人群的最前面,透過王天逸朝後看去,滿面鮮血的管英雄和席布衣正被同組師弟們從那個寢室背出來,站都站不起來了,可想而知王天逸下手有多狠。

從被王天逸一腳踹出來的那個兄弟口裏,乙組眾人已知道王天逸是因為趙乾捷來找茬的,這更讓大家怒火上湧,但卻沒人想第一個沖上去。

因為這個王天逸發髻歪斜,臉上傷痕宛然,白衣上都是如血裏紅梅般的斑斑血點,面對這麽多憤怒的乙組弟子,手裏雖然沒有兵器,臉上卻毫無懼色,從容的冷笑襯著身上那些傷痕和血跡,反倒透出一股徹骨的冷酷來,好像在身邊刮起了一圈陰風,讓這些弟子都感到一絲恐懼,誰都沒有膽量輕舉妄動,都朝辛師兄看去。

這個時候,一個弟子分開眾人急急的擠到辛師兄耳邊,說道:「甲組他們不來!」

「什麽?!」辛師兄大驚失色,這些人盡管肯定可以放倒這個王天逸,但王天逸的武功和身上那種狠勁大家可也知道,放倒他不是一句話那麽簡單的事情,要是甲組能夠來援就好了,但是甲組弟子居然不來!

「為何不來?!老管他們也是為了青城啊!」辛師兄跺腳道。

「譚劍濤他們說,無論是趙乾捷還是王天逸,總之這件事和他們無關。他們還有比武,這樣的事咱們自己解決好了!」

「這群東西!」辛師兄心中暗罵,他知道甲組弟子是青城精英,武功很好,日後前途也是很好,大部分會去江湖闖蕩,除非職位很好,很少有人會留在青城這種地方,他們自然不關心什麽岳中巔的無恥和趙乾捷的背叛,他們最關心的是在比武大會上,靠自己的武藝得到某位江湖豪傑的青眼,然後大展宏圖!

「看來只有自己主持正義了!」辛師兄心中一嘆,他附耳對身邊的一個同門說道:「一會看準機會,大家一擁而上,往死裏打!為兄弟報仇!他武功好,不要留情,打殘算他倒黴!大家說法一致,法不責眾,咬定沒看見誰打的!往後傳!」

那兄弟點點頭,扭頭低聲告訴身邊的人,一會功夫,乙組眾人都得了信息,辛師兄這才一整衣衫,朝王天逸大聲叫道:「王師弟,今天的事情你必須給我們個滿意的交代。否則別管我們人多欺負人少了!」

「很簡單。」王天逸嘿嘿的冷笑起來:「這三個家夥上次打了趙乾捷,這次更是想對他不利,我不過按江湖規矩,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而已。」

「趙乾捷這個人很無恥,丟盡了我們青城的臉,明知道岳中巔欺辱青城,還賣身投敵,實乃人人得而唾之。」辛師兄說道。

「他們打他的時候,他還沒入華山吧?他們欺負我戊組兄弟做何解釋?一人做事一人當!有種自己去投瀉藥,奈何無恥的讓別人涉險,自己卻躲在身後,更是恃強淩弱欺侮青城同門!這就是他們給青城長臉的方法?齷齪鼠輩!」

「管英雄他們的手段是有一些不妥,但管英雄他們是為了青城榮譽,也可以諒解。」

「青城榮譽?」王天逸冷笑起來:「躲在背後下藥就是為了青城榮譽嗎?不敢直面岳中巔卻拿同門撒氣就是為了青城榮譽嗎?我屢屢正面和岳中巔沖突,要是這樣就算為了榮譽而戰,我還用奮不顧身的拼命嗎?我還用結下江湖大敵嗎?我躲在背後罵娘不就行了!」

一句話奪氣,因為在對抗華山岳中巔上,確實誰也沒有王天逸有資格說話。

乙組眾人一時氣塞,手裏的劍也垂下了幾分。

「就是算管英雄他們做的不對,」辛師兄看著同組兄弟被毆,畢竟不能輕易放下,他轉了話題方向:「但他們打趙乾捷也不如你下手這麽狠吧,你這應該算毒辣了!」

「誰叫他們想弄殘乾捷呢?」

聽到這裏,辛師兄眼睛一亮,腔調也高了許多:「現在趙乾捷已經加入了華山,是我們熱血弟子的公敵,這有什麽不對呢?」

王天逸臉上憤怒的都扭曲了,他強忍著怒火笑出聲來,這笑聲如地獄中的萬鬼做歌,他的聲音散發著冰雪般的絲絲寒氣從牙縫裏發了出來:「你們恨乾捷,是因為岳中巔,沒見你們想對岳中巔做什麽,卻處心積慮的羞辱、算計自己的同門!有種的,胯下有卵蛋的就去挑岳中巔!挑西岳鏢局!挑華山!對自己同門發狠算什麽狗日的熱血?!」

「你!」辛師兄被噎的說不上話來。

王天逸卻沒有停止,他怒目瞪著一個個的乙組同門,叫道:「王強雲,你去挑戰岳中巔嗎?」「趙大海,你敢去挑戰岳中巔嗎?」……

他每叫出一個人的名字,那個人就垂下了頭,沒人敢看他。

「王天逸!」辛師兄叫道:「趙乾捷就是個叛徒!我們就要對叛徒下手,你怎麽著?!況且你動了我們的兄弟,這筆債不會輕易就算了。」

「你們的兄弟?」王天逸低頭看了一下蹲在地上的童龍,他正滿面諂笑的看著自己。

王天逸回以一笑,笑的很殘忍,然後他猛然間抓住了童龍的發髻,一個膝撞狠狠的頂到了他臉上。

鮮血飛濺!

驚呼!

憤怒!

乙組的所有弟子都挺起了長劍!

王天逸掃了一眼這些憤怒的同門,他在童龍臉上抹了一把,滿手的鮮血,然後他放開了童龍的發髻,痛昏過去的童龍如一個布袋一般倒在了地上。

看著那張痛苦扭曲的臉猛可裏倒在了自己腳邊,躲在王天逸身後張川秀和範德遠一起向後跳了開來。

而王天逸卻向和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。

他托著這一手鮮血,好像托著最珍貴易碎的琉璃盞,向乙組眾人慢慢走了過去。

好像有一堆巨大的氣墻壓迫著、推搡著乙組半圓形隊列,看著王天逸越走越近,這隊列先是抖動起來,努力抗拒著這無形的氣墻,但慢慢的被壓的不情願的朝後退去。

王天逸走到乙組近前,停了下來。

他仰起手,手裏的血化作血滴落在了土裏。

「我和趙乾捷也是兄弟,」王天逸開口說話了,聲音好像荒漠中吹動的寂風:「我們的感情是血濃於水。這兄弟義氣是我們用血換來的,不管是誰動過還是誰想動乾捷,就找我」

說到這裏,王天逸的臉一下猙獰起來,滿是鮮血的手掌陡然攥成了一個拳頭,他吼道:「用血來換!」

王天逸離乙組如林的劍只有幾步,乙組的人只要沖兩步就能和他交手,去為自己兄弟的報仇,這麽多人打一個,赤手空拳的王天逸輸定了!

但王天逸卻視而不見一般,他兇神惡煞的朝那麽多人咆哮著,揮舞著拳頭,對於以一敵多他卻屹然不懼,反而好像是他掌握別人生死一般,兇狠的像是個瘋子。

沒人第一個沖過去,他們都聽出了王天逸的威脅是認真的,如果打起來,可想而知,以一敵多的他真的會拿血來換,也只能用血來換血。

這已經不是同門毆鬥了,這是不折不扣的江湖搏命血戰了。

更要命的是對方顯然是不要命的狂人。

他們和管英雄的之間的血也許和王天逸和趙乾捷之間的一樣濃,但是,他們中間沒有像王天逸這麽瘋狂的家夥。

平時這個家夥不愛說話,顯得老實又愚笨,此刻的他卻終於露出了另一張面目──一張屬於江湖的面目。

瘋狂到只認血。

卻不要命。

瘋狂到恐怖。

誰也不想和這樣的人交手,所以沒人第一個沖上去。

只要有第一個沖上去,王天逸就死定了!

但第一個沖上去面對這瘋子的強攻?第一個沖上去的最危險,危險到要命!

他們都知道,因為他們是正常人和聰明人。

沒有第一個,就沒有一擁而上,反而有了第一個後退的人,於是乙組隊列反而朝後退去。

他們這群人多勢眾的聰明人,卻被一個單槍匹馬赤手空拳的瘋子和傻子震住了。

「好個用血來換的義氣!」淩寒鉤搖頭低嘆道,聲音裏滿是滄桑和傷感,他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,踏著晃動著樹梢,居高臨下的看著青城演的這一幕,他旁邊並立那個年輕人一笑正要答話,對面屋頂卻又是一聲「好個用血來換的義氣!」

與淩寒鉤的輕嘆不同,這一聲聲貫雲天,響得震天,卻是丁玉展來了。

他就俯身在乙組寢室屋頂上面,此刻才起立現身跳下屋頂來。

他無視場裏的其他人,下來就朝王天逸跑了過去,一手就拉住了王天逸的胳膊,激動的說道:「兄弟你說的真是太好了!」

每次看見這個家夥,王天逸總是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,臉上的勃然怒氣和殺氣也保留不住了,苦笑不得的道:「你怎麽來了?」

「我本來打算找你去領教你的雙劍,沒想到聽到這邊鬧哄哄的,我就跑過來了,卻看到你講俠義的一幕……」

「你平常說你不懂俠義,今天看來你是得了俠義的真諦了,義氣嘛!義貫雲天,我很激動,我平常也說不來這麽好啊,你卻讓我理解了義氣的真諦……」

激動非常的丁玉展好像私塾先生看到一個學生開竅了,高興的語無倫次了,王天逸臉上肌肉扭曲著,不時去看那邊一樣手足無措的乙組眾人,他本來就打算要一次打服乙組眾人,殺雞儆猴,臉繃的如同門神一般,兇得和惡鬼一般,自信一次就能徹底讓乙組眾人徹底膽寒,剛才他正打算冷「哼」一聲,撂下幾句威脅,就帶著張川秀他們撤退,哪想到丁玉展這個人在最後關口突然又蹦了出來,弄的場面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收拾了。

就在這時,又是一支剽軍殺到,原來卻是丙組、丁組、戊組所有人都傾巢而出,在青城因為憑武功分組,弟子們上進心有了,團結心卻不如別的幫派,甲組是不用說了,高高在上,人在青城,心卻在江湖;但乙組高不成低不就,偏偏心高氣傲,自恃武藝經常欺負其他組的弟子,因此人緣最差。今天一聽王天逸突入乙組報覆,其他幾個組積聚的怒氣借著這件事爆發了出來。

除了戊組,他們丙組、丁組倒是對趙乾捷的好惡沒有關系,關鍵是王天逸出頭,替他們出了口對乙組的惡氣,今天就算王天逸毫無來由的毆打乙組弟子,或者是嫌乙組打趙乾捷不夠狠而打他們,他們也會支持王天逸。

正所謂對人不對事。

新來的弟子站到了王天逸身後,正面著對面人心惶惶的乙組。

「餵,你們乙組說說,你們打趙乾捷對不對?」

「就是呀,不是你們,人家還不會入華山呢!」

「打人不對,你們仗著武功欺負人嗎?媽的,不行就去教官那裏評理!」

……

那麽多人圍了過來,乙組弟子一個個沒了底氣,大家都認識,很多這樣的聲音開始了:「和我沒關系,打人就是不對,我看熱鬧而已。」「你別看我啊,我不和管英雄住一起。」「我什麽都不知道,我正睡覺呢。」「你別血口噴人,乾捷就算是華山的,也是青城出去,到哪裏都是同門,我怎麽會對付他呢?你不要看我和老管他們三個關系好就說我,這事我壓根不知道!」……

慢慢的乙組弟子朝王天逸那邊靠了過去,立在王天逸對面的弟子越來越少,最後孤零零的辛師兄一攤手,大叫道:「既然打起來了,總得有人出來管事吧!和我沒關系!對吧,這事和我有什麽關系,打的又不是我?!」

到得後來,反而是辛師兄代替管英雄他們三個向王天逸道歉,說自己管教師弟們不嚴,出了這樣的醜事。

而管英雄三個不來的原因卻是被打的站不起來!

大家紛紛過來稱讚他:「這才是對同門的態度,同門受了欺負就如同自己受了欺負嘛。」 「天逸好樣的!」「還得靠天逸給青城長臉啊。」

王天逸和同門搭訕著,心裏卻是一嘆:「我要是不來狠的,他們能道歉嗎?真的是誰刀硬誰有理嗎?」

這邊廂,丁玉展把王天逸拉了出來,低聲問道:「你和華山老岳有什麽過節?」

王天逸就把他和岳中巔的事情說了一遍,丁玉展低了頭想了一會,說道:「你沒有說謊吧?你要是說謊騙我,我自己就會主持武林公道!」

「我騙你幹什麽?」王天逸呲著牙把丁玉展的手打開,丁玉展笑了起來,不過他看王天逸面有憂色,猶豫著說道:「真不行,你跟我走吧。」

一言一出,周圍豎起耳朵在聽的青城弟子都響起了一片驚呼聲,後來的沒聽見,就問前面的說的是什麽,馬上又是一片艷羨聲。

「展弟,這件事情是青城自己的事情,得他們掌門同意才行。」楊昆走了上來說道。

丁玉展今天晚上跳墻就跑,哪裏能躲得過丁家高手的耳目,楊昆本來帶著一批人跟住了丁玉展,在青城上竄高伏低,丁玉展一下來,他們也跟著下來了。

看到楊昆,丁玉展就是大怒,他有點激動的指著王天逸說道:「看看人家,為了義氣,一人孤身直面那麽多人!至於你,你年輕時也是條好漢,現在卻……哼!」

楊昆知道丁玉展很瞧不起自己,自己曾無意聽過丁玉展大罵自己「毫無血性、茍且偷生、卑躬屈膝,活得像條狗,怎麽不戰死,戰死了還是英雄!」

此時楊昆長長了舒了一口氣,好像吃下了一條通紅的烙鐵,低了頭不再說話。

那邊樹上的陰影裏,淩寒鉤看到楊昆在丁玉展面前低了頭,心裏更是氣悶,腳一推樹枝,身體已經悄無聲息的滑了下來。

「本來是來勘測路線,卻沒想到看到了好戲。」旁邊那人也滑了下來,笑道:「淩爺,我來了之後看你不對勁哦,不像你在暗組的敬稱──無常鉤啊。」

淩寒鉤顯然不願在這個話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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